贾薇盐津记忆中巷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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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巷子是盐津县城的“市中心”。盐津就一条独街,当年好些重要单位在中巷子附近:供销社、土产公司、人民银行、大众食堂、油盐店、蔬菜公司、联诊所、印刷厂、二旅社、皮鞋社......好些同学家也在中巷子附近:贺幺妹、二妹子、李红、张灵、刘大妹、罗琴、李彬、罗卫东、吕老幺、吴晓东、庞八妹......顺着中巷子又窄又陡的石坎子往上爬,是老商业局,我姨姨家在旁边。小时候,隔三岔五总要去姨姨家看一趟,其实是想去碰碰运气,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。也经常从中巷子往河坝方向下坎坎,去我三爹家找五姐玩。By:ivison21如果大操坝不放露天电影,也不打篮球比赛,我三爹的瓜子摊就摆在中巷子附近。三爹是我父亲的堂姐。沿着中巷子往下,医院,一路顺着一条水沟走,就到了我三爹家。三爹和三姑爷都没有工作,却在那个艰难的年代,养活了六七个娃娃,我父母一直很佩服。三爹家是两层石墙木板房,灶房旁边还有一个小院坝。三爹的母亲我们也喊家家。家家常年偎在地炉子边上,眼睛不好,但只要听到我说话就说“向东来了啊。”盐津的冬天山高风大冷得跳,假如没有地炉子庇护,盐津人一般不好熬。每年一立冬,家家地炉子开张。在堂屋挖一个90公分左右的长方形深坑,起头的地方做灶眼,尾部就是灶坑。灶眼一般在25公分左右,大了太费煤炭。因为藏在地下,打得不好的地炉子,更不容易烧燃。一个人在前面蹲着加炭,一个人就得跪在地上往灶坑里拼命扇扇子。扇子一扇,灶坑里的炭灰跟着飞起来,一屋子都是。但只要看着地炉子里面的火亮起来,一家人就高兴,根本不管头发上、睫毛上、衣服上,有时候嘴巴里面,都沾满炭灰。除此之外,倒炭灰也是苦差事。等灶坑差不多装满,又要全部舀出来去倒。所以烧地炉子痛并快乐,盐津人冬天却离不得。烧一次不容易,好些人家的地炉子从立冬开始,一直烧到春分,如果遇到特别冷的那年,要烧到谷雨来。地炉子烧起来,每晚只需在炉子上覆盖一层炭巴,第二天早上起来,轻轻拿火钳一扒,火焰子上来,温暖的一天就来了。冬天,家家总是偎在地炉子边上,一个大炕笼上面铺满了还没有干的衣服,房间里尽是热烘烘的气味。盐津雨多太阳少,冬天的衣服,基本靠地炉子烘干。家家喊我坐在她身边,她轻轻挪开炕笼,我一看,开心得叫起来。围着炕笼一圈,是已经炕好的红苕。煮好的红苕被地炉子炕一晚上,逐步脱干了水分,看上去缩小了一圈,但入口又甜又软又糯又香。那些年红苕便宜,只需一点时间转换,便是盐津娃娃们离不开的美食。我在家家身边吃着红苕,刚才冻僵了的脚慢慢暖和起来。盐津街上像我三爹家的很多,多数父母没拿工资,全靠出苦力把一家老小养活。我家隔壁的谢伯伯、谢伯娘,靠着一副人力车在墨石沟拖石头,养活了十几个娃娃。上学路上,经常看见他们俩拖着人力车,一路从坡上下来。人力车太重,谢伯伯前面掌着方向,谢伯娘还要站在车尾压重,不然一下坡车子就会脱缰。稍微长大一点,才体会这样的工作哪里只凭苦力,简直是拼血汗。还有好些同学的父母以及街坊邻居,靠背河沙、当石匠、做手工养活一家人。可见盐津人为了生存付出了多少努力。三爹常年在盐津街上卖瓜子。从我记事以来,她永远守着一个瓜子摊摊。一分钱一盅,三分钱一小碗,中巷子、人民银行、新华书店、大操坝、东方红小学、电影院......哪里人多就去哪里,一年四季没有停过。后来她开始卖凉粉、凉糕、凉面,我去吃,她就抓多一点。三爹卖瓜子,三姑爷则靠另一门绝技,支撑一个家。三姑爷是当时盐津有名的“水毛子”。“水毛子”是一种水陆“两栖动物”,生活在大关至盐津一带的关河水域。药用价值极高,也极难捕捉。据说,盐津会抓“水毛子”的人不过一二,而三姑爷就是捉拿它的高手。盐津人叫三姑爷“水毛子”,算是对他掌握这项绝技的认可。唏嘘的是,一生能说会道技艺高超的三姑爷,有一次喝醉酒跩到离家仅几十米的水沟头。第二天被人发现,已经没了呼吸。随着三姑爷去世,“水毛子”这个称呼,在盐津街上慢慢绝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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